锲而不舍

养活一团春意思,撑起两根穷骨头

我的老师

我的老师

粗略计算,我从小学到大学共15年学校生涯(当时小学是五年),传道授业的老师有40多位。但其中我印象深刻的有三位。

米老师

米老师叫米丽,一个很普通的名字。1976年,我一进小学,第一个老师就是她。当时她还不到20岁,个子不高,戴着一副眼镜,梳着一条长辫子。说话慢声细语,做事很有耐心。她是邻村的姑娘,刚从县里的师范学校毕业,教我们语文,还当我们的班主任。

当时,上学前,村里的大人常常“吓唬”我们孩子:“听话,好好学,能不能上学要看你们能不能数清楚有多少根头发。”报到那天,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位于大队部的一年级教室,米老师像个大姐姐,满脸笑容的问我“叫什么名字,多大了,爸爸是谁”等简单的问题,还在一个本子上记着什么。然后给我发了课本,根据个子高低指定了座位,吩咐我明天就来上学。走出教室,我常常地出了一口气:原来上学这么简单。

一上课,米老师就教我们汉语拼音,领读aoe等。我们中不少人开始不好意思开口读,米老师就在讲台上不停的踱步,一遍一遍的反复读。还在黑板上板书,让我们抄在练习册上。一开始写不自然,写得歪歪扭扭的。米老师不厌其烦的纠正我们。我至今清晰地记得,她蹲在我身旁,握着我的手,一笔一划地教我慢慢地写。

米老师性格温柔,从不大声训我们,那个孩子调皮捣蛋,她也只是提高嗓门喊两声名字。但那声音还是比村里别的妇女声音柔和得多。有父母问起“孩子表现怎么样”时 ,米老师都说“挺好”,即使是班里最调皮的。天长日久,米老师和我们30多个孩子亲密无间。有时我们随着大人喊“小米老师”,她也从不生气,只是低声答应一声。在学校,在村里,人人都说米老师好。

我见过米老师伤心的时候。一年级刚上了两个月,毛主席逝世了。米老师领着我们扎小百花,缝黑袖章。追悼会那天,米老师领着我们站在最前面。她悲痛欲绝,泪流满面。那时我见到米老师唯一伤心的一次。

两年后,米老师要离开我们了。她嫁人了,丈夫在焦作市的一个煤矿工作,她要随丈夫走。送别那天,也没人号召,没人组织,我们全班孩子自发地集合,步行五里多路,来到汽车站,默默地送米老师。当时都穷,买不起什么礼物,也不知道说什么好。有孩子想哭,米老师赶紧制止:“孩子们,咱们这儿送人不兴哭。都回去吧,好好学习。”我们看着她依依不舍地上了汽车。

几十年过去了,我再也没见到米老师。她也应该退休了吧?

郭老师

初中三年,我的班主任,也是语文老师叫郭士奇。听说他原是县豫剧团的演员,因“犯错误”被下放回家教书,因此妻子孩子都离开了他。他有两个特点。一是讲课生动活泼。初中二年级,他还兼我们的历史课。一次,讲到蒋介石叛变革命时,他还模仿蒋介石,一只手高举着,口中喊“革命啊”,另一只手学着抡刀的动作,口里又喊“杀呀”,让我们记忆犹新。在讲《孔雀东南飞》时,郭老师形象地模仿起课文中刘兰芝的角色,“表演”了一个古代媳妇委屈的家庭生活,让我们哈哈大笑。有时讲完课还有一点时间,他还给我们唱段豫剧,活跃一下气氛。至今我还记得他唱的《白蛇传》里面的“谁的是谁的非天在上头”。二是很爱学生。有人说他爱学生过分了,像“护犊子”,他总是嘿嘿一笑:“我就是护犊子。”他几乎天天总是第一个到校,最后一个离开。中考时,全乡考上10个县一中(当时全省的重点高中)的学生,我们班就占了3个,乡里还请郭老师讲演。再加上郭老师也平了反,落实了政策,他兴奋极了。我印象中,那些天他天天喝酒,天天唱几段豫剧,一和人聊天就说自己的“功劳”。到县一中报到那天,郭老师步行把我们三人送到汽车站。当时车次少,车上很挤 ,他把我们硬“塞”进了车厢。车子走了好远了,我一抬头,看见他还站在原地向我们眺望。

郭老师已经死了好多年了。他死时,我正在外地读大学,听说送来的花圈就有上百个。

夏老师

   上大学时,夏老师教我们美学。他的名字也很美,叫夏秋冬。他刚从北方的一所名校研究生毕业,我们是他的第一批学生。他因年轻,和我们很能打成一片,经常和我们一起打乒乓球办文艺晚会等。他长相很似演员葛优,还经常以此开自己的玩笑。

   我们中文系的美学就是“文学评论”,但夏老师完全抛开了教材。当时,他崇拜美学家李泽厚,后来我发现他是按李泽厚的著作《美的历程》给我们讲的。他讲课很有特点,上课时,他基本上不板书,不看讲义,滔滔不绝,一讲就是两个小时。他特别爱用一些晦涩难懂的词汇,如对美的定义是:人的本质力量的感性显现。几十年过去了,我一直还不完全明白。

 夏老师很欣赏我。大四的时候写毕业论文,他担任我的论文辅导老师。我的论文写的是写实主义作品赏析。一天,夏老师在食堂碰到我说:“你的论文我仔细看了,写的不错,有深度。不过,我觉得,朦胧诗也应该纳入写实主义的范畴。”过了两天,我主动找到夏老师,直言不讳地亮明我的观点:“夏老师,从内容上看,朦胧诗符合写实主义的特点,但从作者的写作态度上看,写实主义要求’以感情的零度介入’,朦胧诗不符合这一要求。”夏老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不否认也不肯定,只是说:“小陈,你适合做研究搞学问。”并说自己不适合教学。果然,他不久就辞职到郑州做生意去了。我们也成了他最后一批学生。

  前年,我因病在郑州住院治疗,已是满鬓白发的夏老师带几个大学同学去看望我。说起这个定义,几个同学都与我有同感,夏老师却哈哈大笑:“我早就忘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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