锲而不舍

养活一团春意思,撑起两根穷骨头

王婶婶

王婶婶是我在豫北农村老家的邻居,也是一个生产队的,同在一起劳动。她曾经是三里五庄红得发紫的豫剧演员,还是母亲介绍的婚姻。

母亲不止一次的“炫耀”:成功地做过一回“月老”,就是把自己同村的姐妹王婶婶介绍到了我们村。所以,虽然我们不同宗,但关系很好。母亲的娘家是个大村,几千口人,和附近的几个村子组成了一个豫剧团,在东半县的几个乡曾经唱的很火,王婶婶就是剧团的“大腕”,又因为长得漂亮一点,就嫁给了在城市工作的邻居叔叔。母亲多次说,王婶婶唱的最好的是《穆桂英挂帅》,王婶婶饰演的就是威武的“穆桂英”。但我记事的头几年,就没有听过她唱过豫剧,更没见过她饰演的“穆桂英”。

那是上世纪70年代中后期,剧团因为净演“帝王将相、才子佳人”早被解散了。冬闲时,村里也组织文艺演出,就是演样板戏。我记得王婶婶饰演的“阿庆嫂”很受欢迎,人们经常学她的京剧唱段“垒起七星灶,铜壶煮三江”。王婶婶很幽默,在生产队劳动时,经常给我们小孩讲笑话。我今天还记忆犹新的是她讲的一个谜语:大屁股,一只眼,不会说话会叫唤。逗得全队的男女都哈哈大笑。王婶婶对我很好,经常给我说:“按你娘那里论,你该叫我姨。”我和她的大儿子是很好的玩伴,一次,我们几个孩子“偷”邻居的仙人掌,我的手扎满了刺,疼的呲牙咧嘴。王婶婶用细针一根一根挑出来,还涂上碘酒,包上纱布,把我送回家里,一再叮嘱父母别批评我:“小孩,都淘气,大了,就好了。”

上小学五年级时,王婶婶又开始唱豫剧了。那时文革已经结束,“四人帮”都被打到两年了,文艺开始“百花齐放”,原来被解散的剧团重建,王婶婶第一个就接到了邀请。王婶婶到剧团去的前一天,村里请人“说书”,结束时,有人就起哄:“穆桂英,唱一段”。王婶婶被推到场地中间,大大方方的唱了一段“老身家住在山东”,沉稳、悠扬、婉转,激起了一片叫好声。我第一次感觉到“土得掉渣”的家乡戏竟也能“绕梁三日”,今天还想,如果那时省电视台有群众性的“梨园春”栏目,王婶婶也许会红透半边天。第二天,她就走了,依然在附近村庄巡回唱戏。

初一暑假时,听说王婶婶的剧团在20多公里外的一个外乡的村里唱戏,我和王婶婶的儿子都有兴趣去看看,就征得大人同意。那时夜里经常跑到十里八村看电影,大人都习惯了。我们两个小孩跑到那个村子时,太阳快要落了,下午的戏也唱完了,王婶婶正在卸妆。她见到我们非常高兴,说今晚还有最后一场戏压轴,就是《穆桂英挂帅》,她演穆桂英,明天一早就要赶到另一个演出地。她要我们晚上别走了。剧团就住在村子小学的两个大教室里,挤挤就有地方睡的。那天晚饭是“熬菜”,大肉、豆腐、白菜等炖的很好吃,我们“唏哩呼噜”各自吃了两大碗。王婶婶用慈爱的眼神亲切的看着我们,一个劲的劝“多吃点”,晚上特意安排我们坐在戏台靠前的一排长凳子上。但因为下午跑的太累了,我们刚听到“辕门外三声炮”,“穆桂英”威风凛凛刚出场时就呼呼睡着了。第二天睁开眼睛,发现王婶婶和剧团已经走了。一位看门的老头说:“你们昨天夜里看戏睡着了,还是“穆桂英”抱回来的,她们今天一早就走了,还要我们用自行车把你们送回去”。

那是最后一次见王婶婶,此后在外求学、工作多年,也回过老家,但再也没见过她。只听过邻居们议论:她随丈夫搬到市里去了,后来,全家都去了。几年前,听说她因病死了,骨灰还埋在了老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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